在高三那一年的4月份,有一次,我问一群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在接下来的6个月里,对你来说,最艰难的时刻会是什么?”没错,我就是要了解一下他们对于离开家去上大学,从此开始独立生活的恐惧感。男孩儿通常会让女孩儿们来回答这个问题,而女孩儿们通常不会推辞。她们会说,在毕业的那一天,离开自己的朋友,眼看着父母离开自己大学的新宿舍,跟她们说再见,她们肯定会大哭一场。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年级男孩儿站起来要求发言。他足有一米九高,是个大块头。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符合理想中的英雄少年的形象。他是这样说的:
对我来说,最艰难的时刻将会是新学年的秋季上半学期。那时候,我会在图书馆学习到很晚,然后步行穿过黑暗的校园,走上黑暗的楼梯,走进黑暗的宿舍。然后,我穿过宿舍房间、打开冰箱,寻找……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
大家都笑了。我也笑了。我们都知道,男孩儿有一种能力,就是用幽默的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感受。其实,这个身材壮硕的男孩儿是在说:“我会害怕孤独的,我还有点儿怕黑,我会想念我妈妈的,唉,谁知道呢?也许我会饿死的。”这完全可以理解。有时候,虽然我们都在竭尽全力地否认——有时候青少年男孩儿会做得非常到位,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父母一样——其实,我们都无比依赖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兄弟姐妹、我们的朋友,以及温暖舒适的家。作为一个年轻人,开始独立闯入一个陌生的世界,怎么会不感到害怕呢?
因为你儿子接受了多年的男子汉训练,他会觉得他要想实现从家到大学到军队,到他自己的宿舍的过渡,他就必须否认自己仍然依赖父母、依赖家。“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是他所认同的男性身份的一部分。如果你哭的话,他看起来可能会有点儿不自在。他可能不会对你们说:“妈妈,爸爸,我真的会想你们的。”无论你想象中的那个时刻多么深情,他都不会有什么特别表示的。当你告诉他你有多么爱他的时候,他也只会嘟囔一句“爱你们”而已。在你儿子离家之前,他可能会变得暴躁易怒、态度蛮横。这是完全有可能的。我希望你不要因此而感到伤心,我希望你能有一些幽默感。也许,你可以威胁他:“我会哭着缠着你,让你做最吓人的噩梦。”他则会微笑着说道:“妈妈,别”或者“那可不一定哦”。
我们会被男人们从战场上——包括美国内战以及伊拉克战争——写给家人的信件所感动。原因之一就是这些信件真诚有力地表达了男人们内心深处的真情实感。在这些信件中,男人们在交流中所特有的那种用于转移话题的幽默、满嘴跑火车的风格,或者寡言少语的沉默不见了。在面对死亡的可能威胁时,他们的感情真正流露了出来。
在这里,我要提醒各位父母,你的儿子对他的家人也拥有这样的感情,深厚而温柔。只不过,他觉得这只是去上大学,或者这只是换了一个宿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他知道他还会回家来的。他的成长还远没有结束。在母子之间、父子之间,仍然有很多任务尚未完成。你儿子远比你还要了解这些。高中毕业班男孩儿的父母,经常会因为儿子就要去上大学了,而产生一种即将失去儿子、不再经常看到儿子的失落感,并错误地以为他们对儿子的养育已经结束了。一位爸爸在大儿子读高中最后两年时,坦诚说道:
我们会因为一些规则而发生矛盾。他铁了心地要修改这些规则,而我则已经适应了这些规则,适应了听话、严格遵守规则的他。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认为,我真的害怕失去对他的控制。当他找到别的什么人来代替我的时候,我也会失去对他生活的控制。不过,现在我们可以对这些过去的事情一笑了之了。
他儿子现在20岁了,大学上了一半。他们现在可以对过去这些事情一笑了之了。这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始终充满活力、不断发展,并懂得相互尊重。这是因为这位父亲为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他写道:“看着自己的儿子成长为一个年轻人,有自己的人格,有自己的弱点,有自己的梦想,这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