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的张载(字横渠)是宋朝负有盛名的理学创始人之一,其所代表的“关学”乃北宋时期重要的理学流派之一。他上承周子,下启二程和朱熹,被列入北宋“五子”之列;其主要的代表著作为《正蒙》、《易说》、《西铭》、《东铭》等,载于《张子全书》。
宋代中国科学技术的总体水平在世界范围内是独一无二的;它不仅拥有火药、航海指南针和活字印刷术等重大的发明技术,而且在造船、航海、机械、农业、商贸、建筑、陶瓷、艺术、音乐、天文等领域遥遥领先。士农工商,各得其所;行行业业,均创佳绩。在这种广袤的背景下,合理分析和看待理学与当时科学技术的关系是极其重要的。
张氏的思想从“万物同一”的宇宙生成论(cosmology)出发,认为宇宙的本原是气。他说:“太虚无形,气之本体”,即气聚则有形而现形成万物,气散则无形可见化为太虚,进而完成了对“形而上”与“形而下”世界的界定。他还特别指出:“人但物中之一物耳,如此观之方均”,即把人放在自然界中思考定位——将人与周围的生态环境联系起来,与其他的生态物种放到一个平等的位置考查,把天地与生物界看作一个整体的、恒动的环境大系统,即今之所谓“ecosystem”,进而强调人与天地本一气相贯,人对天地环境本应有所担当,也就是所谓“大心”。这在当时的时代可谓是极其前瞻的。当代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在其诸多著作中也极其推崇张横渠关于“民,吾同胞,物,吾与也”的思想,并将之作为古代学界崇尚人与天地和谐的有力论证。
在政治抱负上,张载因反对王安石的“变法”而受到冲击。但他坚持主张实施温和的社会变革,实行井田制,以达到均平,使富者不失其富,贫者渐失其贫。这对现今中国社会的经济模式转型是有启迪作用的。
横渠的思想对中医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层面。首先,他把“肖天”作为所追求境界,开风气之先,感召了二程与朱子的格物之学。所谓“肖”,即“像”也,相似也。张氏指出:“道所以可久可大,以其肖天地而不离也;与天地不相似,其违道也远矣。”(《正蒙·至当篇》);又说,“天人异用,不足以言诚;天人异知,不足于尽明。所谓诚明者,性与天道,不见乎小大之别也。”(《正蒙·诚明篇》)因而他主张顺性应天,反对人为的灭理穷欲之举。其思想不仅突出了中医一贯秉持的“天人相应”的根本主张,而且还肇发了元代医家王好古作“人肖天地论”(《此事难知》);明季张景岳提出“人是小乾坤”(《类经附翼·求正录·大宝论》)。
另一影响则体现在“形而下”的层面,指导了药物学的研究。《素问》七篇运气大论中原有“高下相召,升降相因”的论述。张载非常重视气之浮沉升降与动静相感,这启迪了易水学派的开山宗师张元素(洁古先生)对药物气味厚薄的理论进行研究。尽管这样的理论出自《内经》,但尚未与具体药物结合,况且岁月淹没,其理不彰。张洁古根据“升降浮沉”制订出药类法象,将所举的100多种药物划分为风升生、热浮长、湿化成、燥降收和寒沉藏五类。他又遵从宋儒轻清者为天、重浊者为地、精英者为生、渣滓者为物的基本模式,把轻重厚薄的性质用以阐发药物的气质与偏性;其中张载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张载便是这样“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朱子所谓“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乃承此义。在《朱子语类》卷一便有关于人类起源的论述:“问:‘生第一个人时如何?’曰:‘以气化。二(阴阳)五(木、火、土、金、水)之精,合而成形,释家谓之化生。如今物之化生甚多,如虱然。’”。那么最初化生的是两个人,继而“形生”出很多人;因此,他又说,“那两个人,便如而今人身上虱,是自然变化出来”(《朱子语类》卷九十四)。后来,朱子之学正传于元代医哲大家朱丹溪;对明代大医家孙一奎、李时珍的学术理论影响颇大。可见,宋代理学为中医药学的发展注入了新的科学思想,成为金元时期医学变革的直接原因。
总之,中医药学是具有原创思维的学术体系,它是一种由中国古代哲学指导的,农耕文化所衍生的,探讨宇宙与生命宏观整体规律的气、象医药学思维模式。因此,研究中国的古代哲学,不仅是研究秦汉,更要探讨宋明。理学的“五子”、“二先生”履践了这样的原创思维过程,开启了宋金元明格物的学问,并深深影响了中医药学的形成与发展。而自古至今,中医药的继承和创新,无疑又促进了当今世界文化多元化与医药多样性的学术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