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中的“作”与“做”,用途很广,使用频度很高,所构成的词语很多,二者之间的意义和用法也相当复杂,既有区别又有交叉。
一、“作”“做”溯源
甲骨文中有“乍”而无“作”。“乍”,是“作”的古文。在甲骨文中作为动词,意义同“作”。例如:甲骨卜辞“我乍邑”,意为“我建筑城邑”。金文铭辞也以“乍”为“作”。《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兮甲盘》:“兮白吉父作般(盘)。”郭沫若《^***制时代•吴王寿梦之戈》:“乍在古铭器中一般用为作字。” “乍”作为动词,其读音在宋代《集韵》中为“即各切,入铎,精”,与“作”同音。“乍”可能是会意字,但其字形结构至今不明,《说文解字》认为“乍,止也,一曰亡也。从亡从一”,不足为据,一般不为人们所认可。
“作”,会意兼形声字,从人从乍,乍声。“作”的起源很早,我国早期的典籍,已大量使用“作”,其语义已充分发展,是一个义项丰富的多义词。《周易•系辞下》:“包牺氏没,神农氏作(兴起)。”《尚书•舜典》:“伯禹作(充任、担任)司空。”《逸周书•作雒》:“(周公)乃作(兴建、建造)大邑成周于土中。” 《周礼•考工记序》:“作(制造)车以行陆,作舟以行水。”《左传•庄公十年》:“一鼓作(振作、激发)气,再而衰,三而竭。”《诗经•大雅•文王有声》:“(文王)作(兴建、建造)邑于丰。”《楚辞•天问》:“启代益作后(充任、担任)。”
“作”有入声和去声两个读音,二者的中古音(唐宋音)用音标表示,分别是[tzak] [tza]。《广韵》:“作,则箇切,去箇,精。又则落切,入铎,精。”《广韵•暮韵》:“作, 造也。臧祚切。” 又《箇韵》:“作, 造也, 则箇切, 本臧洛切。”“作”本为入声字,去声的“作”来自入声的“作”。入声的“作”有“为也、起也、行也、役也、始也、生也”诸义(见《广韵》), 去声的“作”只有“为也”一义, 即“造也”。《后汉书•廉范传》:“百姓为便, 乃歌之曰:‘廉叔度, 来何暮!不禁火, 民安作。平生无襦, 今五绔。’” 注:“作, 协韵, 音则护反。”韩愈《奉和虢州刘给事使君三堂新题二十一咏诗》:“非阁复非船, 可居兼可过。君欲问方桥, 方桥如此作。”其中的“作”,后来写为“做”。“作”,现代普通话读则箇切,西南官话读臧祚切,均为去声;现在的闽方言、粤方言“作”仍读入声(如“工作”的“作”),而“做”读去声。皆与《广韵》吻合。《广韵》一书作于宋代,说明至迟在宋代,“作”的读音已分化。
“做”,形声字,从人故声,读音同去声的“作”。“做”是“作”的后起的分别字。“作”的“为也”一义,读去声,后来写为“做”。“做”不仅用于“为也”的“造也”一义,还用于“为也”的其他诸义。明人张自烈(1564—1650)所撰字书 《正字通》:“做, 俗‘作‘字。《字汇》租去声, 又音佐。不知‘作‘本有去入二音, 分‘作’‘做‘为二, 非。”“做”用于北方白话,大约起于宋代。辛弃疾《鹧鸪天•三山道中》:“闲愁做弄(捉弄)天来大,白发栽埋日许多。”邵雍《伊川击壤集》八《和人留题张相公庵》诗:“做了相公更引年,人间福德合居先。”米芾《海岳名言》:“世人多写大字时……要须如小字,锋势备全,都无刻意做作乃佳。” 到了明清,使用更广泛。《水浒传》第四回:“既蒙员外做主,洒家情愿做了和尚,专靠员外照管。”《儒林外史》第三十一回:“他家接我的戏去与老太太做生日。”《红楼梦》第三十二回:“前日我听见把我做的扇套儿拿着和人家比,赌气又铰了。”
《现代汉语词典》(1996年版,下同)在“做” 字条目后附有“(作)”,既说明了“做”本为“作”的渊源关系,又表示了二者在“为(wéi)”这一语义基础上的通用关系。
辞书中收录的下列词语的不同书写形式,也清楚地表明了“作”“做”在“为”这一语义基础上的通用关系。例如:
做伴—作伴 做东—作东 做法—作法 做工—作工
做活儿—作活 做客—作客 做人—作人 做声—作声
做事—作事 做戏—作戏 做主—作主 ^做蔽—做弊
作对—做对 作假—做假 作美—做美 作品—做品
当作—当做 小题大做—小题大作
(见《汉语大词典》,汉语大词典出版社1994年版)
装模作样—装模做样 装聋作哑—装聋做哑
装腔作势—装腔做势 做贼心虚—作贼心虚
(见《中国成语大辞典》,上海辞书出版社1987年版)
以上词语的前一种书写形式,均已被《现代汉语词典》采用为惟一书写形式或首选书写形式。而在过去,这些词语的两种书写形式是通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