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有16岁。之前他干过许多糊涂和愚蠢的事情:他偷过郊区的苹果,偷过城市的盆花,偷过同学的铅笔和饼干,偷过邻居的茶杯和腊肉,还偷过大街上的自行车。他一次次被带进派出所又被一次次放出来。某一天,他猛然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意识到自己错了,意识到自己应该悬崖勒马痛改前非了。
他后悔,他想改,可是他已经挽回不了自己的声誉和尊严,他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朋友。他一出现总会引来一些异样的目光。少年并不记恨他们,认为这是对他的惩罚。少年望着窗外,天阴沉沉的,没有一丝阳光。
整整一个夏天,每天上午,少年都把自己关在家中,透过窗子看外面的树。他忍受不了寂寞,到下午时,他悄悄出去,在小区转一圈,吸两口清新空气,看两眼空中的飞鸟——他还是少年。人们一见着他,或扭过头去,或老远就避开。邻居们防他,就像防一条带着传染病的狗。少年不敢上前,不敢与他们对视——他失去了与任何人交流的勇气。他无奈,他自卑,似乎世界在他面前关起一扇门,又加上无数把锁。
他垂着头慢慢地走,脚尖轻踢着一粒石子。没有阳光,少年却感觉到后背灼热。忽然有人喊他,是一位坐在凉亭里的老人。老人朝他招手:“喂,年轻人!”他抬头,一愣,不敢相信眼睛和耳朵。“您是在喊我吗?”他指指自己。“过来,年轻人!”老人说。他走过去,胆战心惊。他想逃离,可是却说服不了自己的脚步。老人叼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摸着口袋,问他:“有火柴吗?”“没有。”“打火机呢?”“也没有。”说完,他急急地低了头,试图离开。“别急着走。”老人再一次喊住他,“去帮我取来打火机吧,我的家,你知道的。”
他当然知道。老人与他同住一个单元,他住七楼,老人住一楼。“我的腿脚不中用。”老人笑呵呵地说,“打火机放在茶几上,麻烦你帮我取来。”少年心中划过一道闪电。可是那闪电转瞬即逝。“钥匙呢?”他问。“门没有锁。”老人说,“我从来不锁门的。住咱们这个小区,根本不必锁门。”少年心中又是一道转瞬即逝的闪电。少年飞奔而去,途中流下眼泪。一缕阳光从云缝里钻了出来。
⑥那扇看起来冷冰冰的防盗门果然没有上锁,他伸手轻轻一推,便开了。茶几上放着果盘,放着零钱,放着钥匙和打火机。少年抓起打火机,反身跑出屋子。